第三十五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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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文

  司马空八卦山投书 童海川比八步打灯

  上回书正说到:十老请八卦,老侠王十古决定随同海川他们去昆明,回到内宅取军刃,又把事情跟老妻王大奶奶说明,为了朋友,要去八卦山一些日子。对于这件事,老太太倒没阻拦,只说:“你去吧,想着看见李昆兄弟替我问候。”第二天一清早起来,王十古围好了十三节人骨鞭,小包袱打好,乾坤太极图放在里头,家里都安置停妥,大家从这儿起身登程,就奔铁善寺来了。

  非止一日,来到铁善寺,顺山道往上走,直奔铁善寺的山门。远远地往铁善寺瞧,喝!门口可聚了很多的人,自从他们爷儿十个走后,铁善寺的人就盼着。老侠于成告诉二爷侯杰,每到晚上多加点小心,万一王爷要出点什么事,你我都担不起!甭说出外头跟人家八卦山闹着事哪,就铁善寺请来的这些人里,也还有好些个二五眼的哪,我们不得不防。于老侠、侯二爷白天陪着王爷在一块儿说话,计算日期,琢磨着要来嘛可就该来了。这个时候,一个小僧跑进来:“弥陀佛,王爷,诸位老英雄啊,山下来人了,我家老当家的亚然和尚陪着很多人,那里头还有一个老人,生朋友到了。”王爷他们唿啦一下子,二百多位东西配殿的人全跟着一齐往外走。济慈和尚头前带路,来在山门外,大家众星捧月地陪着王爷。王爷这高兴呀,抱拳道:“众位,把王老侠客请到了?”海川给王十古介绍道:“哥哥,这就是当今万岁康熙爷的四皇子雍亲王爷。”王十古抢步进身跪倒了磕头:“草民有何德能之处,敢劳王爷玉叶金枝您出寺迎接?我给您磕头道谢!”“哎呀,老侠客,久仰大名,如雷贯耳,今日一见,缘在三生,休要行礼,折杀胤禛,快起快起。”

  众英雄往里走,一直来到东配殿。大家落座,全陪着王十古坐着。王爷可说:“哎呀,你们爷几位来得很快呀。”老侠王十古把自己的事情都说了,然后问王爷:“王爷,您看这事情,草民来了应当怎么办?”:“王老侠,你是武林道的前辈,本爵对绿林道是个门外汉,你跟太极公是朋友,他手下的孩子们跟海川闹了事,北京城大内盗走了国宝,此事皇上十分震怒,命海川待罪捕盗。皇上既然震怒了,事情就不好办,但只要国宝还了朝,剩下的事都好办。”王爷给王十古这么一个杠杠:翡翠鸳鸯镯得给了皇上,韩宝、吴志广到底怎么样都不要紧,到时候报一个畏罪自杀,皇上也没处找去。王十古也把自己来时所想的跟王爷提了:“草民跟李太极确实是个朋友,人家太极公太极十三式自成一家,艺压武林,是多年的成名前辈。我王十古打算写封信,让他定日子约草民进山跟他谈谈,或是请太极公到铁善寺来,由他去定,到那个时候见面再谈。”王爷点头:“老侠客,这是第一步,太好了。”拿过纸笔墨砚来,王十古提笔在手,一挥而就。写完之后,给大家念念,装在信封内说道:“海川,你说派谁去好呢?”刚说到这儿,旁边有人念佛:“无量佛,王老侠客,贫道愿往。”大家伙儿一抬头,原来是南侠客海内寻针昆仑道长司马空。王老侠说:“哎呀,司马仙长啊,您这一次千里迢迢长途跋涉,把我王十古接到铁善寺,坐未安席,您又要下书去,我王十古心中很不安宁,还是派别人去吧。”“无量佛,王老侠,一来贫道也不累,二来我想派个弟子去,就不如派个大人去。您说呢?”王十古点了点头:“振远贤弟啊,还是你们爷儿几个拿主意吧。”“啊,道哥要去,那就请道哥辛苦一趟吧。”

  南侠换了一件道袍,把书信揣在怀里,手里拿着拂尘,辞别众人,从铁善寺下来,直奔八卦山。南侠司马空到底是什么心哪?司马老仙长想得也很多。老筛海爷金元告诉三小,回庙后设法请王十古,南侠司马空自报奋勇,也跟着去了。南侠又跟于爷想得不一样。南侠心想:这又何必呢?铁善寺这么多人,非王十古不行,那么别人就不可以斡旋斡旋吗?现在把王十古请来,有这么一个机会,我拿着信去,凭我司马空的名誉,凭我司马空的身份,凭我司马空的三寸不烂之舌,准能够顺说李昆,献出国宝。看来,这南侠也惦着露个脸。

  等到了金家酒店,顺着栅栏门往里走,挑帘栊进了屋子。花斑豹金荣带着两个伙计都在屋子里,等南侠一进来,金荣赶紧过来。司马老仙长上下打量金荣,看他还真有个相。便问:“无量佛,您是酒店掌柜的吗?”啊?不错,花斑豹金荣就是在下。请问仙长,您是海内寻针昆仑道长司马仙长吧?”

  “哟,金寨主,正是贫道。我这一次到这儿来,打算拜见你家大庄主,但不知可以不可以?”“老仙长,这样吧,您既然打算进山,我准备船只您看好不好?”金荣出去安排,老半天工夫,噔噔跑进来了。金荣陪着司马空由酒店出来,到南盘江岸的渡口一瞧,啊!这气势派可大了,铺江盖水的船只,足有大小八十只,旗幡招展,每一个船上都有几名庄兵,卒巾号坎,打着裹腿,绢帕缠头,手中抱着利刃,如临大敌。正居中这只大船,已经系好了缆绳,搭好了跳板。这个大船长有八丈,宽也有三丈挂零,一只大舟船,三十二名水手,四个抱头的,两个掌舵的。在船头,两块夹板,三道铁腰,一丈六尺长的大竹竿,蓝缎子三角旗面,白蜈蚣走穗,白火焰白飘带,金枪顶,红缨子,上头有字:云南八卦山,斗大一个“李”字,被江风一刮,扑噜噜噜噜,一个劲地响。船上一边站着四十名垂手侍立的兵丁,八个马扎上坐着八位庄主爷,那势派大了。南侠一想:李昆这是什么意思啊?这是接我吗?接我也不至于这样啊。耀武扬威,刀枪林立,这是吓唬我吧?一定是。南侠正想着,只见人家八位寨主爷下了船来到江边上。为首的一位问:“哈哈哈,您是司马仙长啊?”南侠单掌打稽首,口颂佛号:“无量佛,您是八卦山的李老庄主太极公吧?不才司马空拜见。”“噢,久仰老仙长的大名啊,总想着到扬州去拜望老仙长,但是我的事情太多未能如愿,今天一见简直三生有幸,哈哈哈,恕过李昆接待来迟呀。”“无量佛,老侠客,贫道司马空有何德能之处,敢劳老侠客如此的客套看待,实在不敢当。”彼此寒暄之后都上了船。老侠李昆用手一指,众兵丁提锚锁,响串锣,解缆绳,撤跳板,船篙点岸,横插南盘江,直接奔北岸。

  等来到山口,由打船坞又换乘小轿,直奔山寨而去。只见大片的山峰插入云端,烟笼雾绕。一排排的庄兵,都抱着军刃列队两旁。南侠心说:这是如临大敌啊。他也不言语,跟着往上走,转眼之间来到南庄门。司马仙长一瞧,李昆这么阔,怎么他的家里头连个正儿八经的门楼都没有?只是一般的普普通通的屏风门!实际上南侠不懂,这是八卦连环堡。九个人下了肩舆后,由田子步头前带路,引进了正南门。每一道院,每一道门都有重兵把守,全带着家伙。司马空心说:这是干什么?众人一直来到中央戊己土大厅。北侠可没接出去,他在屏风后头坐着呢。李昆李太极请南侠上座,哥八个依次相陪。献上茶来,南侠喝了一碗茶刚要说话,李昆抱拳:“司马仙长,您是鼎鼎大名的南侠,我弟兄要交你,巴结都巴结不上,您这一次来,使我八卦山蓬荜生辉。可有一样,你要是从扬州九龙观来,那你我弟兄就至亲至厚,你看得起我李昆,移尊下教,我求之不得,我得把您打板高供,因为您是从您的庙里来的。如果您要从铁善寺来,哈哈哈,可就两说着了,您要真的凭您三寸不烂之舌,两行伶俐之齿,打算顺说李昆,你纵有风流侯公之善辩,浪子陆贾之奇材,范睢蔡泽之言,苏秦张仪之口,恕李昆不奉陪呀。”南侠一听心说:哎哟,李昆呀,你好厉害呀!我听刘俊说,人家刘俊到你这下书来,连一个兵都没瞧见,就是普普通通的人,随便出入啊,怎么我司马空一来,你们兄弟八人摆船只迎接到江岸,一路之上列武陈兵,这是冲我示威啊!相反的,到大厅我还没说话呢,你就把我嘴给堵上了,你明知道我是从铁善寺来的嘛,你怎么还说出这话?这是不让我说话。南侠又一想:我到底还是朋友嘛,我该说的就说,至于说你怎么样让我起火、让我着急、让我生气,我可以不着急,不生气。思索至此,南侠道:“无量佛,李庄主,贫道这一次是从铁善寺来,但是李庄主你是上三门高门的弟子,侯、童二位也是武林道的高门户,你们双方为这件事情,如果争斗起来,引起杀人流血,叫武林同道说我们同门自相残杀,我看这就不美了吧,恐怕叫晚生下辈耻笑。山人这次来,原为的是劝一劝李庄主为什么不能化吴越为一家呢?双方彼此多几个朋友,在武林同道多几个帮手。老庄主,献出国宝,献出二小,不就完了吗?”

  南侠说的是实话,李昆李太极听完了把脸就沉下来了:“司马仙长,我刚才说的话阁下没听清,还是凭三寸不烂之舌来作说客!让我李昆交国宝、交二小,束手到案打官司。这可不是我李昆不够朋友,我不能听您的。侯振远、童海川大闹铁善寺,掌震济源僧,这就是冲着我李昆示威,这叫敲山震虎,杀鸡给猴看!让我李昆看看,你给不给国宝,你交不交二小,交了是你的便宜,如其不然,你八卦山就是铁善寺!我是个泥人,也有三分土性吧,想不到您还冲着我弟兄八人说这样的话!你要是帮着童海川,打架不恼助拳人,我姓李的不在乎,你要帮着我,我不敢用,咱们还是刀兵相见吧。来啊,摆队伍,把南侠送出八卦山。”哎哟,人家往外撵了。南侠虽然说是出家人,也不由得无名火起,李昆,你拿我司马空不当人啊!有心亮宝剑跟李昆斗斗。

  其实南侠真的亮出宝剑,人家李昆也不跟他动手,人家会有说话,我跟您无冤无仇啊,我斗的是侯振远,童林啊。我把侯振远、童林打败了,您要帮忙您上来,我不含糊。现在我犯不上,白饶一命。司马老仙长一看作说客的办法不行,也就把气平下来了。祸福无门,庸人自扰啊,我把人家王十古的信拿出来就完了,我逞这个能干什么。想到这儿,便对李昆说:“老庄主,不要着急,这一次贫道到八卦山,一是为了瞻仰八卦山八位庄主的风采,二来有阁下的故人托我带来一封书信,请您观看。”“啊,您是奉我朋友下书信来的,哎呀,司马仙长,您怎么不早说呢?”司马空一伸手把信拿出来了:“阁下故人广东王十古托我给您带封信来。”“哎呀,老仙长啊,恕我李昆冒昧,冒犯仙长,这是我李昆的不对了。”南侠一听,人家给我作揖是冲着王十古,王十古是他哥哥,没有王十古这三字,人家敢拿草纸把我捏出去,有王十古这三字,就给我作揖,赔礼道歉。嘿,司马空心说:李昆呀、李昆,可真有你的啊。南侠双手把书信递过去了。李昆李太极把信接过来对胡元霸道:“二弟,赶紧吩咐人预备脸水、漱口水。”准备好了,胡二爷把信接过去,李昆李太极洗了手、漱了口,然后重新捧着书信,冲着铁善寺,冲着东南方向鞠了三躬。这下可把司马空的鼻子给气歪了:李昆嘿!你对王十古就这样,你对我司马空就那样,不都是个侠客吗,不都胡子白了吗,谁能高三丈?南侠气得直咬牙,可表面上还乐呵呵的站的这里。李昆看完了信说:“二弟,你们大家伙儿洗洗手,把哥哥的信接过去看一看。”哥儿七个过来,胡二爷举着,大家一一过目,阅毕装好,胡二爷问李昆:“哥哥,王老哥哥这封书信咱信放在哪?”李昆犹豫了半天道:“兄长的书信放在哪也不恭敬,拿到后头,放到祖先堂去吧。”“是。”胡二爷亲自捧着信,送往后面祖先堂。司马空心说:哎哟!要把我气死哩!李昆一躬到地说:“老仙长,奉我兄长之托来到八卦山,恕过李昆言语冲撞多有冒犯,我给您准备酒宴,一定盛情款待。”南侠心说:我要吃了你的饭,我非得噎嗝不成!便对李昆说:“太极公,不瞒您说,我来的时候已经吃过饭了。太极公要认为可以,您赶紧修书信,贫道我回去。”李昆摆手:“不敢给兄长修书,兄长的书信,我弟兄领了,要是那样,就请南侠客回到铁善寺面见我的哥,就说我弟兄八人给他请安了。至于我们弟兄打算怎么办,明天我派我二弟胡元霸亲自到铁善寺,一来多年未给哥请个安,二来把我弟兄的心思跟哥哥提一提,那个时候任凭我兄长示下。”南侠说:“无量佛,老庄主,既然如此,贫道告辞。”

  “等一等,接您进山,送您出寨。”“哎呀,实在隆重,贫道受宠若惊,我不敢当啊,您就派个人把我带出去就行了。”“既然如此,金荣把老仙长送出八卦山。”“是。”大家送到庄门,然后金荣陪着司马空下了山到船坞上船,一篙支来到南盘江的南岸金家渡口。南侠司马空一个人往前走,过了十八棵杨,老仙长站住身形,回过头来看一看云雾盘绕的八卦山,自语道:“无量佛,李昆哪李昆,我司马空来到你的八卦山,你列队陈兵,耀武扬威,你这是要吓唬我呀!我姓司马的跟你有什么过结?”嘿,越想越气,须发皆张,脸也白了,浑身也哆嗦了,嘟、嘟、嘟、嘟,哆嗦成一个团。后来一想,我这又何必呢,一个出家人,人称练气士,为这么一点小小的刺激,我八十多岁的人生这么大的气,我犯得上吗?你李昆气我,我不生气啊,我姓司马的比你高,哈哈哈!南侠回嗔作笑,继续赶路。没走几步又琢磨上了:嘿,李昆呀,我姓司马的也是个侠客,了不起的人物,可到你那儿惦记往外轰我,但你哥哥的书信一拿出来,你就冲着书信磕头,哎哟,我跟王十古的分量差得太多了!这么一想,又气上了。真是乐一阵气一阵,气一阵乐一阵,神魂颠倒,都迷惑了。一抬头,已经到了蜜蜂岭。老侠司马空赶紧调整自己的情绪,心说:叫大家瞧见我这失神的样子多难堪啊。南侠静了静心神,这才赶奔山门,进山门往里走,来到东配殿挑帘进来。

  侯振远,童林都接到门前:“哥哥,回来了。”然后坐下。“啊,回来了。”南侠跟王爷、于老侠、王十古这些人彼此见完礼。王十古这才细问:“司马大弟,这一次愚兄请你到八卦山遇见李昆下书信,他对你招待如何啊?”南侠心说:要把我鼻子气歪了,这怎么跟人家王十古说啊。“啊,王老哥哥,人家李昆李太极看在您的份上,待我司马空十分殷勤。”“噢,他又说了些什么?”“他说您的原书信他留下放在祖先堂内供奉起来,不敢给您写信,明天派他的舍弟胡元霸亲自到铁善寺面见阁下,一来以慰二十多年相思之意,给您磕头请安,二来听听您的,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。”“那么着好呀。”

  第二天早晨起来,梳洗已毕,众从都在东配殿陪着王爷说话。正在这个时候,门头僧进来道:“哪位是王十古王老侠客?”“噢,不才就是。”“噢,老侠客,现在有八卦山的二庄主铁臂猿猴胡庭胡元霸给您请安来了。”“快快有请。”王十古往外迎接,应太和在后头跟着,一前一后,直到头层大殿。

  这个时候,人家胡二爷就进来了:“哎呀,哥哥,多年不见您倒好啊,我跟我的哥哥弟兄都惦记着给您请安。”说着过来就磕头。“二弟,请起请起。”

  应太和赶紧过来拜见二叔,然后把胡元霸一直请到东配殿。王十古可不能给介绍啊,因为这是八卦山的人,怎么着也算敌对啊。安排好了座位,人家胡二爷坐下。大家伙儿看看胡二爷,一身蓝,煞着绒绳很干净,肋下不也带刀,搬尖洒鞋白袜子,白剪子股的小辫,还真有个相。胡庭道:“昨天司马仙长去了,说哥哥您来了,我弟兄都很高兴,早就想跟哥哥见面,这次您来,太好了。我哥哥让我到这瞧瞧您。”“噢,我谢谢兄弟。铁善寺的众位英雄侠义跟八卦山的事情,哥哥我都知道得很清楚了,既然哥哥我来了,我希望两造里言归于好,愚兄愿意从中斡旋。你跟你的哥哥商量了吗?是你们哥儿几个到这来啊?还是我到你们山里去啊?”“我哥哥跟我提了,让我跟哥告禀:如果哥哥乐意屈尊下教,请哥哥带着所有英雄侠义明日进山见面好谈,如果哥哥不愿意去,那么我弟兄就来到此处趋前受教。”“哈哈,二弟,太客气,哪儿能这么办!好吧,既然如此,愚兄准到八卦山。”“好!”王十古又道:“既然如此,我可就不款待你了,请回去吧。”说完以后,王十古和徒弟应太和又给送到山门,看着胡二爷走远了,爷儿俩回来。到了东配殿以后,王爷可问王老侠客:“看这意思明天得去了。”“是啊,王爷,我们合计一下都谁去吧。”有关人员都想去,大家伙儿呼啦啦站起一帮来,这个说我去,那个说我去,尤其是童海川,急着说:“事情是我的,哥哥,我得去。”王十古道:“兄弟,你自然得去啊,这样办,咱们计划一下。依我看,水晶长老亚然和尚、济慈和尚,再有二弟一轮明月落九州苍首白猿侯杰带着小弟兄,连铁善寺请的英雄侠义一共二百多位全在铁善寺保卫王爷,听候我们的捷报。明日赶奔八卦山的英雄有老侠于成,第二个王十古,第三个司马空,第四个侯振远,第五个张鼎,第六个赛判飞行侠苗泽,第七个划地无形隐逸侠甘雨甘凤池,第八个展翅金雕铁掌李源,第九个左臂神刀丙南公洪利,第十个展翅大鹏杨万春,十一个神刀红眉叟郑魁郑天雄,十二个铁戟将高林高元甫,十三个长眉罗汉铁背禅师普照,十四个神手东方朔陶润陶少仙,十五个狸猫草上飞陶荣陶少华,十六个神行赛罗宣普妙,再往下是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、过海乌龙展大旺,加上穿云白玉虎刘俊,和八卦山里的北侠,还有金睛红龙应太和,老少群雄二十一位。”王十古把人定好,王爷一看成了,这力量可也真不小啊!这一天就研究这码事,能办到哪步,能怎么个办法。

  到了晚半晌,众人吃完饭早早的休息。

  第二天清晨起来,老侠侯振远嘱咐二弟,又拜托水晶长老亚然跟济慈和尚,连同外请的这些人好好的保护王爷,千万千万不可滋事生非。又告诉张旺、孔秀,一定要把两个傻小子看住了。大家嘱咐停妥了,各自把东西带好了,由打铁善寺告辞出来,一直赶奔八卦山。

  二十多位老少英雄,僧道俗全有,一路之上说说笑笑,颇不寂寞,几十里路,微然一加快,可就到了。远远地望去,花班豹金荣带着八个底下人,没有带军刃,在十八棵杨这儿垂手侍立。时间不大,群雄到了,金荣赶紧过来道:“老侠客爷,金荣给您行礼了。”王十古搀住:“你是金家酒店的金寨主吧?”“不错,正是晚生。”“哈哈哈。我到你们八卦山来的时候,你可还是个小伙哪。”“是啊,一晃二十多年了,我也是半老之人了。老侠客的风采,不减当年。众位,在下有礼。”认识不认识,全作个揖,最后金荣看见刘俊了:“哎哟喝!小兄弟你也来了。”刘俊过来结金寨主行礼。老侠王十古看了看金荣问:“你家主人现在哪里?”“我家主人现在渡口江岸恭候多时了。”南侠在旁边一听,怎么着,我们还没来,人家就恭候了,这可跟我来的意思不一样啊。王老侠说:“噢,既然如此,金荣你头前带路。”

  老少群雄在后头,往金家渡口走。到了金家渡口,远远地看去,要把南侠真给气死了。原来水面空荡荡,只闻江水声,芦苇深处弯着一只大船迎接客人。

  南盘江的岸边,有四个家人垂手侍立,哥儿八个都在马扎儿上坐着呢,没有一个拿刀拿枪的,都是长大的衣服,丝毫没有列武陈兵的迹象。南侠心说:我来你们怎么那样呢?现在你们又这样,真是欺人太甚了!人家哥儿八个一见王十古等众人来到,马上站起来了:“哥哥,哈哈哈,小弟等候多时了。”

  老侠王十古抢步进身,抱腕当胸:“众位贤弟。”李昆紧行几步来到跟前:“小弟给您磕头了。”“兄弟呀,愚兄实不敢当。”王十古跪下右腿,左腿一弓,叫半礼相还,把李昆李太极给搀起来了。“哥哥,虽然说当年您在八卦山屈居数日,我弟兄得聆教益,受益匪浅啊。自从哥哥走后,想起哥哥的尊颜,无日不神驰左右,再盼着哥哥来,关山相阻很不容易。二十多年了,今天兄长莅临八卦山,小弟等心里万分的高兴啊。不过,哥哥啊,您可显得老多啦,已经白发满头了。”“哈哈哈,光阴荏苒,日月如流,屈指算来,二十余载,愚兄跟你们弟兄分手以后,回到家中也是心驰神往,总惦念贤弟,时怀云树之思。兄弟,这一次哥哥我来了,给贤弟们添些麻烦。”“哥哥,我们请都请不到啊。”这时候二爷胡元霸过来,跪倒了磕头:“哥哥,我给您行礼了。”“二弟啊,昨天见过礼了,起来吧。”三爷任光、四爷法禅、五爷贺永、六爷汤龙、七爷、八爷都过来给老侠王十古行礼。说真的,都很恭维尊敬,但是恭维得一点儿都不假,让你看着发于肺腑,十分至诚,这叫发乎情止乎礼。这一点南侠确实看出来了,人家兄弟是世交。老侠王十古挨着排的见礼,把应太和也叫过来:“给你八位叔叔行行礼。”李昆抱拳:“哥哥啊,咱们进山说话儿吧。老侠王十古点头答应:“全依贤弟。”李昆一招手,大船慢慢地荡着桨来在渡口,系好了缆绳儿,搭好了跳板,上头预备了不少的马扎儿。李昆李太极一招手,解缆绳撤过板,船篙点岸,这才摇橹横穿大江,赶奔北岸船坞。

  江面儿很宽,江水很平静,一点儿风丝也没有。来到船坞下船以后,大家伙儿稍事休息。恭请诸位从船坞出来,顺着山道上山,半山腰儿没有窝棚和那些带刀的兵丁了,连来往走道儿的庄兵都看不见。南侠心说:真地道嘿!

  怎么唯独我来那么热闹哇?众人往山上走,这次不走南门儿了,从南边儿往东边儿转,转到八卦连环堡的东南方向,这里也是屏风门儿,屏风门里头就是院子。到这儿李昆不走了:“老哥哥,请吧。”南侠心说:看来李昆待我还不错!如果下书信的时候人家李昆让我头里走,我非进了迷魂阵现了眼不成。这一来,司马仙长倒也心平气和了。老侠王十古心说:你打算拿这九宫八卦连环堡来难住我姓王的?李昆哪,难道我真的连你这小小连环堡都进不来?我看,这是东南方向,按西北的乾宫来说,乾、坎、艮、震、巽,这就是巽宫第五门,再往西就是刚才来的那儿,南门儿叫离,再往那边转叫坤、兑,这就是八卦八门。老侠王十古前头带路,众群雄来到中央戊己土大厅。

  帘栊高挑,大家伙儿进去了。北侠可没在这儿,老少群侠来到屋中,分宾主落座。底下人进来摆好了桌椅。李昆很谦虚:“老哥哥,您这一次应邀请来到八卦山,小弟我事前不知,也没给您准备好丰丰盛盛的酒席,我想恭请兄长跟大家伙儿吃点儿东西,回头咱们再谈话。”王老侠一笑:“贤弟呀,来的时候儿已经用过了,现在大家伙儿还不饿。”李太极点头:“要是那样儿,好,献上茶来!”全都是盖碗儿茶。王十古喝了一碗茶以后,一抱拳:“贤弟呀,你和海川怎么闹得这么大的事?这年轻人身入武林,奉师命兴一家武术,也十分不易。虽说跟你八卦山三次一掌结仇,但是,事情该了也得了哇!

  金砖不厚,玉瓦不薄,我跟贤弟不厚,我跟海川不薄,我想出头跟两造把事情了一了,不知道贤弟乐意不乐意?我想贤弟你知道我王十古的为人哪!我绝不能蔑着一个向着一个。”李太极沉了一下:“哥哥啊,唉!怎么说呢?侠客下山兴一家武术是好事,我武林之中又添个门户,又出了一位正人君子、少年的英雄。我作为八十的人,能不高兴吗?我高兴啊。掌打雷春,回来之后我责备了雷春,不让他再下山。掌打贺豹,回来之后也责备了他,贺豹是背着我弟兄们到的北京城的。说真的,我弟兄都有家教不严,疏于管教之责!

  万没想到韩宝、吴志广两个小冤家,大内盗出国宝陷害童侠客。咱们都是正门正户,我跟二小说,你们要跟童海川童侠客有仇有恨,你拍门儿找他,这是人物。盗国宝动了万岁之怒,我八卦山天胆也不敢犯朝廷的王法。但是事情已经出来了,说真的,那时候如果有人来八卦山把事情说清,我李昆情愿献国宝。没想到杭州擂事情完了以后,童侠客北高峰献艺贺号,接着到了铁善寺,群雄大会,威镇铁善寺啊!我想这是敲山震虎吧?我已经命二弟元霸,把韩宝、吴志广连同国宝找回八卦山,这您放心,现在都在八卦山呢。我本应当绑二小献国宝,到铁善寺去,把人和物都交给童侠客、侯老侠客。我弟兄八人,也要束手到案打官司,打窝主之罪。可无奈这铁善寺的事情使我寒得慌,这是打出一个样儿来让我李昆瞧瞧,真的要按照我自己想的办,人家绿林同道知道的是说李昆明理,懂国法,不知道的说我惧怕,这样,我后半生可就不好混了。为此我不敢去。献,不好;不献,也不好。正在进退维谷的时候儿,哥哥您来了。我弟兄八人都承您一份儿情啊!”

  “贤弟,你也不用客气,你打算怎么办?”李昆答言:“哥哥来了,没二话,我当然献国宝。可是又觉着我弟兄有点亏得慌。”“那依贤弟之见呢?”

  “我兄弟八人商量了一下,我们准备了几手玩艺儿。我弟兄八个人为一组,在场众位为一组,我们练上来了,众位也练上来了,你我彼此哈哈一笑,我们把二小绑好之后,国宝拿出,我弟兄八人情愿自缚打官司。如果我们练上来了,在场众位练不上来,哈哈哈,我们也献二小、国宝,我弟兄也一样来束手到案,打窝主的官司。您看好不好?”王十古心说:练上来了你们献,练不上来嘛,你们也献,练不上来你们要献的话,我们还有什么脸要二小跟国宝哇?那你就把在场众位二十一个人全撅了。“那么贤弟呀!你们商量的几种小玩艺儿都是什么呀?说出来我们大家听听。”“哥哥,这五样儿小玩艺儿,头一样儿是八步打灯;二样儿空行十六步;三样儿,就是我们八卦山的哥儿几个跟你们在场众位,交流交流武艺,不准伤人,点到而已;第四样儿,叫蹬萍渡水。”“那么这第五样儿呢?”“第五样儿是平行十三丈五,又叫狸猫上树。哥哥您看怎么样?”老侠王十古听到这儿,又问:“贤弟,你刚说的五种玩艺儿,是你们弟兄八个人为一组共练一样儿,还是你们弟兄八位每位练一样儿呢?还是你们每位这五样儿全练,然后我们在场诸位,每位也都得练下来呢?还是一个人出来练完了就算交待了呢?愚兄我还不大明白。”李昆也知道,王十古很厉害,他这话不能拉空啊。“老哥哥,我刚才说完了,您没听清楚,我们八个人算一个人,谁练都成。您这边儿在场老少群雄不管多少位,哪位练上来就得算,不是说全都练。”王十古听了听道:“噢,这还可以。贤弟呀,既然如此,我们就开始吧?”“等等。我这儿还有个朋友,我把他请出来。这位朋友要是帮着八卦山,众位别恼,但是他要是帮着众位,那么我李昆也不能挑人家眼。人岂无心,士各有志,双方都是朋友。”大家伙儿明白了,李昆说的是北侠秋田。“来人哪。把老哥哥请出来。”时间不大,秋田秋佩雨出来了,除了王十古、应太和不认得,剩下的都认识。老侠秋田按着大宝剑往外走:“哈哈哈,众位仁兄贤弟全到了。贤弟呀,呼唤愚兄有什么事儿啊?”“老哥哥,在场众人都是您的朋友,您是从铁善寺到小弟我这儿来的,您在我这儿呆的日子可不少了。今天我们是这么规定的,铁善寺的群雄算一拨,我们八卦山的算一拨儿。我们准备在八卦山试五样绝艺。但是哥哥是朋友,您愿意参加哪头儿,就参加哪头儿。您看好不好?”“噢,这么回子事啊。我在八卦山这儿住着,应当参加八卦山你们弟兄这头儿。”海川、于爷一听,嘿!好嘿!您那边儿去啦!李昆道:“哥哥,那我谢谢您。”“等等儿。谁都知道八卦山是八位庄主哇,加上我一个算怎么回事儿?得了,我不往你们这里凑和了,我呀还是那边儿去吧,给我搬个座儿。”“哟—!”李昆心说:吃着我们喝着我们,待如上宾,您那头儿去啦!李昆也不能说什么。“好,给老人家看座位。”底下人搬过座位来,秋老侠坐到这边儿后,跟大家伙儿见面儿,跟王十古彼此介绍,两人都是成名的人物,提起来全知道。两位老侠寒暄几句之后,王老侠对李昆道:“兄弟,咱们开始练艺吧?”李昆点头答应。

  李昆派人把院子收拾好了,大家伙儿全出来了。老少群雄来到当院,李昆、王十古都用鼻子尖找了找风儿,一点儿风丝儿都没有。就在院子正中摆一张八仙桌,桌上放上一盏蜡灯,底下是锡蜡杆,上头插着羊油大蜡。这根蜡已经剩一点儿了,桌上还放着一个火种笸箩。八步打灯,就是从桌儿前走出八步去,回头伸手用手掌“啪”一打,蜡灯就灭了。

  大家伙儿一瞧都准备好了,李昆李太极说:“哥哥,我先来呈祥呈祥。”

  王十古说:“贤弟呀,我们看看贤弟的奇才,向贤弟学学呀。”“众位给看着点儿,练不好众位别挑眼。”李昆李太极后脊背紧靠着这八仙桌儿往前走,走到八步这儿,右脚到了,一收左脚,一调脸儿站住,左脚往前一伸,后跟挨地,脚尖儿翘起来,两手如抱圆球,一个在先一个在后,气贯丹田,二目凝视,打肾眼儿提一口真气达于左臂,运在掌心,“哼”了一声,由掌心出来一股劲力,噗的一下儿,蜡苗儿应声而灭,双方都鼓掌叫好儿。李昆李太极等着大家鼓掌过去,面有得色道:“哈哈哈,哥哥,李昆献丑啦!”“贤弟,果然好本领。”王十古十分钦佩,正欲与李昆交手,只听身背后有人道:“老哥哥,小弟不才,愿陪太极公试此八步打灯。”王十古一瞧海川过来了。

  要说三十几岁能练到八步打灯,就这一手儿,便可以挤身于武林道。王老侠嘱咐海川:“贤弟,多加小心。”海川把左脚蹬在李昆的右脚印上,左脚在先,右脚在后,李昆是正身儿,海川是偏式。站好以后,等着底下人打火种,重新把蜡灯点燃着欢了。海川上右步撤左手,伸右手,左手顺着胳膊肘儿底下出去,一斜身,一甩脸,也“哼”了一声,“噗!”再瞧这蜡灯苗儿——应声而灭。于爷带头儿鼓掌了,更甭说长眉罗汉铁臂禅师普照了。普照一边儿喊好,心里一边儿骂他师父,我师父怎么这么偏心眼儿,我跟师父学的时候儿怎么没教这么好的能为呀?我大师哥也没教啊。大家伙儿一齐鼓掌。海川打完了往后一撤步,还是原式龙骧虎坐,掌不离胸肘不离肋,一元复始气归丹田。海川一抱拳:“献丑,献丑。”大家伙儿都赞美一番。老侠王十古过来了:“贤弟呀,你看这一个小玩艺儿,八步打灯就到这儿了吧?”李昆点头:“老哥哥,不错,这头一件小玩艺儿就算成了。”“第二件呐?”“空行十六步。”

  核头粗细的竹杆儿,一共是十六根儿,长一丈一,粗头儿在底下,细头儿在上头。拿着锹镐,在当院量好尺寸,一根儿一根儿整埋了一个圆圈,合算是半步一根杆儿。埋下一尺深去,地皮儿上头露一丈,尺寸不能差。这招可就不好练了,人要飞身形起来,在这十六根竿子上走一个圈儿。练这个东西先要在地下平着放上十六块砖,半步一块,要走空砖。这走空砖不容易,想往这儿迈步,到时候儿一加快您就走不上了,不是走过去就是踩在边儿上了。练到走砖如履平地了,正走反走全行了,把砖横着立起来,再走。这就更不容易啦,接脚的地方儿也窄了,也不稳了,走来走去,这也走熟了,然后把砖竖着立起来,接触地皮的地方儿就更小更不稳了。把立砖儿再走熟喽,还要在砖底下撒上绿豆,砖搁在上头滑的。等这个走熟了,再把米面铺的头号大笸箩往当院一放,就转这笸箩。在笸箩上头走熟了,还不行。把粗一点儿的竹竿儿十六根埋在地里头,在地皮儿上露出一寸多,在这上边儿再走,越来竹竿拔得越长,由一寸长到五寸,由五寸长到一尺,一尺长到二尺三尺……一直长到一丈。练好了这种东西,就能凭物借力。比如说从这房往那房上蹿,离着远蹿不到,当中有根儿芦苇,借着芦苇一扶的劲儿,就可以上去,这就是蹬萍渡水的真功夫。

  等竹竿儿栽好以后,李昆乐嘻嘻地一抱拳说:“老哥哥,还是我李昆呈祥呈祥吧。”“有劳贤弟先练,让我们大家开阔眼界。”李昆李太极来到这竹圈儿切近,脚尖儿一点地,抱元守一“一鹤冲天”,身轻似燕,起来就顶一丈一,然后往下一落,如同蜻蜓点水,右脚抬起来,左脚正落在这竹竿儿上。右脚抬起来往前一落,还是那太极十三式,中心一点,脚尖冲上,站到前头那根竹竿儿上。两只手如抱圆球,左右衬托,大褂儿一兜风走得十分快,眨眼之间,这一个圈儿走过来,左脚站在一根竹竿儿上,右脚收回来,轻身提气,竹竿儿都不弯。下来之后,鼻孔之中一省力,气归丹田血海,气不涌出,面不更色,大家伙儿都鼓掌喊好。李昆很谦虚:“王老哥哥,您看,小弟献丑啦。”“哈哈哈,兄弟好俊的功夫,不减当年哪!”没等王十古往下说,旁边儿有人搭茬儿:“王老侠客,哈哈哈,老朽不才,陪着我兄弟李昆练练这空行十六步。”王十古一瞧,独占北方笑鳌头南极昆仑子北侠客、秋田秋佩雨。王十古很钦佩:“哎哟喝,秋老侠客,您老人家练一练,我们大家伙儿开开眼界。”李昆一瞧心说:今儿一清早儿我们俩还一块喝豆浆吃油饼儿呢,这么一会儿,他跑到那头去啦。秋田道:“我瞧兄弟练得不错,技痒难挠,斗胆,我也要试试。掉下来再请别位练,掉下来是不算数吗?”李昆点头:“练不上来,二十一位中有一位练上来就得。”秋老侠一伸手把大宝剑就摘过来了。刘俊机灵,往前赶一步,把师伯的宝剑拉过来了。秋老侠抬抬胳膊腿,周身上下合适,不绷不掉。老侠客往前走,右手一揪长衫,鞋底儿一点地一拔腰,轻轻地往竹竿儿上一落,这稳当啊,纹丝不动!秋老侠两只手左右衬着,随着往前走,一迈步的时候,左右臂悠起来,眨眼之间就走了一个圈儿。然后从上头下来。李昆笑着说:“老哥哥,佩服佩服,太好了。”“哈哈哈,献丑献丑,勉为其难哪。我蒙上来了。”双方又一阵鼓掌。

  李昆李太极派人把竹竿撤去,把所有刨的坑儿完全都填平砸实,收拾好了,然后王十古过来了道:“兄弟,这空行十六步咱们就练到这儿吧?”“不错,老哥哥,也就到这儿了。”“好。这第三样儿我听说叫‘试艺’呀?”

  李昆答道:“不错,双方派人吧。”李太极回过头冲着七个弟弟说话:“你们哪一个过去,跟哥哥带来的众位宾朋当场较量较量。武术讲究交流,互相切磋,不是当场动手就要谁的命。‘游戏’二字,点到而已,咱们是以武会友,谁也不伤谁。你们谁过去?”五爷火眼金睛莫贺永贺建章一抱拳:“哥哥,待我贺永前来!”贺永贺建章捋了捋自己的胡子,归置归置自己身上,没拿兵器,迈步过来了。“众位,我是八卦山的弟兄,排行在五,火眼金睛莫贺永贺建章,哪位过来!与在下较量三合。”刚说到这儿,打西边儿就过来一位,原来是展翅大鹏杨万春。杨万春大高个儿,还真有个相儿,捋着胡子过来道:“五庄主,在下家住湖南桃园县杨家庄,名叫杨万春。我跟五庄主讨教讨教。”“噢!好!既然如此,老英雄请进招儿来!”展翅大鹏杨万春往前一赶步,左手一晃面门,右手往前一推,掌挂一团风,“乌龙探爪”,对准贺永的胸前,“刷”的一下儿就到了。五庄主贺永上左一滑步,抡右臂一断,左手一攥拳“单锋贯耳”,打杨万春的太阳穴。杨万春缩颈藏头一躲,左脚扎根抬左腿,坐腰走扫堂,两个人封住门户,彼此道“请”,当场动手,又打上了。在场众位都是行家呀,全都看着,走行门让过步,几个回合过去,展翅大鹏杨万春就不成了,尽管当时败相还没露,但毕竟得输。果然两个人动手在十二个回合的时候,五爷贺永拿右脚的脚后跟往起一挂,上左步,对准杨万春的三里穴,拿左脚就蹬。杨万春往后一撤,贺永就势儿左脚一扣地,跟着右步就上来了,“勾挂连环腿”,“啪啪啪”三下儿,正兜在展翅大鹏杨万春的腿肚子上,“嘭”的一声,老头儿杨万春就出去一溜滚儿。五爷贺永贺建章往后一瞅,一撇嘴,那意思,你还差着哪。

  杨万春起来了,老头儿脸儿一红:“哎呀,五庄主,好本领,我杨万春不敌,惭愧,惭愧,我认输了。”说完,展翅大鹏杨万春回队了,往人群儿里头一站,掸掸土,一声儿不言语了。旁边过来一位道:“五庄主,真是好本领啊。再下是湖南三老庄的人,神刀红眉叟我叫郑魁郑天雄。郑某不才,前来讨教。”郑奎往前一赶步,左手晃面门,右手单扬手,掌挂一团风,“丹凤朝阳”,对准五庄主贺永太阳穴就来了。贺永退左步伸右手,一迎他的胳脯,叫“白虎洗脸”。郑天雄往后一撤步,贺永右手回来,上左脚一插,左手拳“恶狼扒心”,冲着郑天雄的心口窝儿就到了。郑魁郑天雄滴溜儿一转身,往西边儿一闪,二位当场动手又打上了。郑天雄是玉麒麟司马良的老岳父,功夫确实不错。上中下走三盘,招术展开,两个人的大衫儿兜起风来好像蝴蝶儿,滴溜溜的打旋儿,来回的乱转。开始一招一式你还瞧得出来,时间一长,脚步加快,身法加紧,两个人就成了一个人了。二十几个回合开出去,神刀红眉叟郑魁郑天雄蹦起来,“鱼鹰投河式”,双拳对准贺永的脑门子就打。贺永跨右步甩脸闪身,跟左脚往前一立,左手“回身捉蟒”,一领郑奎的胳膊,右手来了个“小鬼儿掏腮”,就在郑天雄的左肋下打上了,郑天雄应声而倒。老头起来了,掸了掸土:“高明高明,郑魁失招,我谢谢您哪。”转身形回去了。

  贺永连赢两阵,就有点儿发狂啦。钦戟将高林高元甫迈步往前走,包袱皮儿打开腰中一围,把自己的双戟亮出来了。他是天雄的三拜弟,也是左臂神刀炳南公洪利的三拜弟呀。高林双戟一分:“我跟你讨教讨教军刃。”五庄主贺永一退步,回过身来一招手,有两个家人扛着他的狼牙钏就过来了,往前这么一递,贺永伸手一调脸儿,双手一合狼牙钏:“哈哈哈,好,您怎么称呼?”“铁戟将,我叫高林高元甫。”说完,双戟一合往前一赶步,“唰”的一下儿,对准贺建章的胸前便扎。五庄主贺永跨右步,一绷左脚一斜身,合钏往外一挂,跟着滑右步,一斜身,高林往下一矮身,“金牛拱地”,从钏底下过来,右手一搭他,左手戟“仙人指路”,照五庄主贺永的胸前便点,来得很快。五庄主贺永跨左步,一闪身拿钏头一点,高林往后一撤,分双戟,两个人打在一处。也就是七八个回合,高林双戟走扫堂,人家五庄主贺永一立自己的钏,钏攥冲上,拿钏头儿一拄地,高林的扫堂就过不来了。高元甫往回一撤的时候,五庄主上左步,斜身再一上右步,照着高元甫的顶梁就砸下来了。高元甫跨右步往五庄主的后背一躲,贺永就势儿一推后把,由打右面儿一转,“叭”一调脸儿,这钏头就到了,奔的是高元甫的胸前。高元甫一瞧,坏了,人家军刃来了自己躲不开,他横着往回这么一拽劲儿,但是肩头还是让钏头给扎了一下,流出血来。高元甫吓了一大跳,纵身形出来,疼得脸色儿发白,刘俊赶紧过来把高元甫搀起来。

  五庄主贺永往后一撤步:“哈哈哈,看来这位老英雄功夫不错,但跟我比多少是差点儿。这样儿吧,还有哪位过来,拳脚军刃尽你挑。”说到这儿,旁边儿有人念佛:“阿弥陀佛。五庄主,连赢三阵,好俊的功夫。贫僧不才,当场讨教。”垫步拧腰过来往这儿一站,原来是海川的二师哥,长眉罗汉铁臂禅师普照,手里头拿着镔铁亮银桨,头里是一个扁片儿,后头是一个圆杆儿,在圆杆儿的后头,有一块短短的横杆儿,这是木头的。普照右手一攥后把,左手搭桨杆,就跟划船的劲头儿一样。老和尚过来道:“五庄主,好俊的功夫,贫僧普照当场讨教。”“噢,普师父,请进招来。”“不用客气,还是五庄主先请吧!”五爷贺永往前一赶步,一颤自己的狼牙钏,够奔普照的顶梁就打。普照抬头一看这钏打来了,后把撒手,“金刚亮臂”,右手攥住这桨杆往起一撩,力量很足,一下就把五庄主的大钏给磕出去了,单手一亮桨,“横风扫月”对准贺永的脖项就打。别看这桨叶没有刃儿,要真砸上能把脑袋给削下来。贺永矮身形单钏走扫堂,普照脚尖儿一点地长腰起来,两个人插招换式打在一处,“唰唰唰”就是十个回合。五庄主贺永一个“金刚亮臂”,搠起狼牙钏一扎普照,普照久经大敌,立刻用银桨的杆一压,顺着一削,贺永不撒手这手腕子非折了不行,贺永赶紧把大钏就扔了。如果这桨叶儿要是立着戳他,五爷贺永就有性命之忧。普照跨左步一斜身,拿这桨叶儿平着一扇,只扇在他肩头以上,就把贺永给扇出一溜滚儿去。“弥陀佛,五庄主,嚯哈哈哈,承让承让。”贺永脸色飞红。

  贺永输了,自己起来掸了掸土,提拎起钏来交给下人回去了。“八卦山还有哪位庄主,与贫僧再战三合!”正在这个时候儿,铁臂罗汉法禅僧就过来了。他右手攥着亮银方便铲,道:“老师傅,你的功夫不错呀,把我的五弟给战败了,贫僧法禅不才,当场讨教。”长眉罗汉铁臂禅师普照,虽然跟法禅不认得,但知道头一次杭州擂,自己师弟童林就差一点儿把他拍死,也知道法禅很不软。普照合着亮银桨道:“高僧,请进招来吧。”“好!”法禅大铲一合,“嘎楞”一声响,对准普照的顶梁就劈下来了。这大铲头儿比簸箕都大,三面是刃儿,“嘎楞楞”地响着,普照上步一闪身,合桨往外一挂,法禅就势往下一耷拉胳膊,大铲就回来了,这下儿正是普照的脚底下。

  普照脚尖儿一点地长腰起来,法禅一转铲,铲头就到了自己的身后,铲梁在眼前,左手的后把月牙子擎起来,照着普照的脖子就来了。普照往后一撤步,蹦起来上右步一斜身,搠铲头盖着普照的顶梁就砸。就这三下,好玄啦!普照赶紧长腰出去。两个人越打越快,十几个回合开去,普照可就不行啦。封闭躲闪,看管定势,不求有功,但求无过,不敢往里进招了。人家法禅把禅杖施展开来,上中下走三盘,恰如银龙搅海,把普照就围上了。普照一个失闪,法禅“横梁架海”,把普照的亮银桨就给磕飞了。然后把方便铲照着普照的胸口一扎,普照横着一躲,在左肩头上这大月牙尖子就扎上了,撩了一个一寸多长的大口子,这血“唰”就下来了。普照“噔噔噔”倒退出好几步去,法禅往后一撤身,普照念佛:“弥陀佛,高僧的功夫太好了,贫僧输了”。

  金睛红龙应太和跟刘俊赶紧把老和尚搀下来了。神行赛罗宣普妙拿出药来给普照点上,止住了疼痛,好在伤不重,衣服破点儿就破点儿吧。法禅看了看大家道:“还有哪位?请过来,贫僧奉陪。”刚说到这儿,旁边儿有人说话:“高僧啊,好俊的功夫,在下不才当场讨教。”原来是常州府北门里清风巷赛判儿飞行侠苗泽苗润雨。苗泽通报了名姓,法禅知道这是高人,搠铲梁盖顶一击。老侠苗泽上左一滑步,刀走缠头裹脑。二位当场打在一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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